王开东：语文修饰人，数学袒露人

原标题：王开东：语文修饰人，数学袒露人

这是人民日报发的最感动我们的图片之一，前面一张是这位护士上武汉前的样子，她正在打防疫针，提高抵抗力，抿着嘴唇，眼神里有一股子坚毅。后面一张是她工作下来，把防护工具拿下之后的样子。脸上起了泡，还有被防护工具勒的伤迹。眼神里的坚毅还在，但多了一点彷徨。仅仅六天，发生的变化太大了。

这个女护士的名字叫刘丽，陆军军医大学的医疗队员。“当天她准备去外地看望女儿，机场已经过了安检。被紧急召回后，当晚就登上去武汉的飞机。她对女儿有些愧疚，本来答应了她要买烟花的……”

只有这种直观，我们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。但我不觉得刘丽后一张照片不好看，前者美在容颜，后者美在心灵，人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，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。军人天职，赴汤蹈火，在所不惜，这是决绝之美。

我又想起了她的女儿，在妈妈被紧急召回后这个孩子会有什么样的感受。在日益紧张的氛围里，这个孩子的春节是怎么过的。本来是阖家团圆，天伦之乐，有烟火有母爱有欢乐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，只有为妈妈担惊受怕，还有自己在家里的迷茫。

这就是我们普通人啊，我们卑微的幸福和愿望，在这个灾难面前全部化为了泡影。

由刘丽我想到了更多的医护人员，她们和刘丽一样战斗在一线，有的已经连续奋战了一个多月。医护人员也是人，既在前方战斗，又担心自己家的老人和孩子，双重的压力可想而知。而且物质紧缺，有的人只有一套防护服，脱下来就被污染，被污染就没有了，所以只能减少喝水，害怕上厕所。有的人没有防护服就戴着一个口罩，脚套垃圾袋就上战场了。

看到一个铁路人的帖子，说：逆行者不止医务人员，各种交通工具停运之后，我们铁路人一直在坚守。医务人员非常艰辛，但或许还能穿着隔离服，可我们铁路客运人员仅仅戴着一只口罩接待天南海北的人。每天我们下班回家，总会对家里人说，离我远一点，我才从火车上下来。明明是最亲的人，偏偏要离得远一点。

这只是我们最前线的两个职业，现在全民皆兵，大家都不容易。包括医生，未必都能有防护服。

今天看到一则新闻，抗击新型肺炎最前线伟大的武汉协和医院，15位医护感染的就是这个医院，但就是这个英雄医院现在获得的援助非常少。协和医生在网上求援：“不是告急！是没有了！”两个惊叹号触目惊心。这就像战士突然没有了弹药，赤手空拳与敌人搏斗，这多么可怕。据说，协和医院直接向社会求助了，现在能分到的物资非常少。

据网友在某部门《物资使用情况公布表(一)》中第14 条发现：一家爱心企业捐赠N95口罩36000个，其流向“武汉仁爱医院1.6万、武汉天佑医院1.6万”。

网友的愤怒在于，协和只有口罩3000个，而且没有注明是什么口罩。但武汉仁爱医院是莆田系医院，不承担新型肺炎诊治，结果却获得了1.6万只。网友们接着发现，这两家医院每家1.6万只，总共只有3.2万个，那么另外的4000只哪里去了？

某部门道歉说，因工作失误导致公开信息不准确。现将一家爱心企业捐赠的“N95口罩36000个”更正为“KN95口罩36000个”，其流向“武汉仁爱医院1.6万、武汉天佑医院1.6万”更正为“武汉仁爱医院1.8万个、武汉天佑医院1.8万个”。

鲁迅说，你不说我倒还明白，你一说我反而糊涂了。一家爱心企业？为何不能明确是哪一家？N95口罩变成了KN95口罩，1.6万个变成了1.8万个。型号出错，数量出错，这也太离谱了。

1.8万怎么能说成1.6万呢？计算有问题，数学实在不好。水浒108将，你不能说成1008将，更不能说成18将。口号喊多了之后，口罩就没办法计算了。

但结合黄冈卫健委唐主任的发言我们就明白了，一头雾水，一窍不通，一无是处，一问三不知。也许她很委屈，或许她不是一问三不知，而是不敢乱说数字，一是数学不好，二是网民太狡猾了，他们会核实，一核实就出幺蛾子。所以被免职之后，唐主任说了一句经典的话：服从组织安排，公道自在人心。

但很诡异的是，他们数学不好，语文却好得出奇。

比如8个正义的医生冒着危险，凭借职业精神和良知发出了危险提醒。如果是医生，而且是8个医生，他们同时发出危险的提醒，这个力量是巨大的。于是在有关方面的处理中，8个医生变成了8个“网民”、8个“违法人员”，把他们的专业身份模糊了，他们就变成了不明真相的群众，进而成了所谓的造谣者。

但八位医生之所以最终并未受到严重处罚，是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，肯定不认为他们是造谣者，所以只批评教育了事。

还有一例就是说到是否人传人。某委通报的语文水平让我这个语文教师大开眼界。

先说，“未发现人传人。”不说“会不会人传人”，而是没发现。“没发现”可以有也可以没有，但倾向性就在那里，不增不减。

1月11号已经有多名医护人员中招了，但到1月15号某委在通报中说，“不能排除有限人传人的可能”。有“人传人的可能”，但只是“有限的”，不过这只是“可能”哦，不能排除而已，其导向性非常明显。

最后是国外都有人传人了，他们仍然强调“尚未发现明确人传人的证据、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。”

有没有人传人呢？不够“明确”，尚未发现证据，要通过明确的证据来说话。

退一万步，即便有人传人现象，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。

何为持续人传人？我的理解就是甲传给乙，乙再传给丙。“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”，是某委说过唯一明确的判断。就是不大会持续人传人。所有的倾向一目了然，从不允许医生说真话开始。

医生可以不让说真话，词语也尽可以玩弄，奈何病毒不听话。从非典开始，国家就制定了《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》，为解决未来公共卫生突发事件搭起了完整的法律框架，各地建立了自下而上的应急反应机制。然并卵，这一切还是发生了，尽管有那么多次机会来阻止。

我们除了叹息还能干什么，历史是用来铭记的，不是拿来遗忘的。我们不能总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，一个民族的公共记忆不能忘却……

来源：王开东，版权属作者所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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